老藤 著
这是一部向“两山理念”致敬的长篇小说,刊发于2021年首期《中国作家》。“放下屠刀,立地成佛”在北障猎手金虎生命里得到了完美的演绎。
“我再次扣动扳机,枪虽然没响,母狼却不见了,面前还是那群小狼,围着我的裤脚想咬我脚指头,我走不动,裤腿像缠了沙袋。从那以后,我一看到小狗崽就会想到那窝小狼,小狼和小狗在哺乳期是分不出来的。”
苗魁心想,大名鼎鼎的一枪飙竟然让一窝小狼给改变了,几十年来,死在红箭枪口下的狼恐怕难以计数,为什么菠萝沟这匹狼就让他想得这么多呢?
“这次打狼与你以前打狼有什么区别吗?”
“以前就是击毙一匹或几匹狼而已,而这次,我毁掉的是一种母爱,而任何动物的母爱都值得尊重,哪怕是野兽的母爱。”
苗魁顿时明白了,让金虎变得纠结的这次捕猎确实是个例外。
金虎说:“作为好朋友,有件事我想对你说,我觉得你的制箸公司应该考虑转型。”
“为什么?”苗魁不解。
“你想想,三林区的桦树越伐越少,现在是间伐,公司尚有原料,等没有桦树可间伐的时候生产如何维持?”
苗魁笑了,“我可以从对岸进口。”
“要是有一天对岸也禁伐呢?”
苗魁不笑了,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,是啊,桦树总有伐光的时候,自己生产的一次性筷子能不能持续下去呢?金虎这是由山上动物被打光进而想到了桦树。制箸公司产品大都出口日本,销路没问题,将来有问题的肯定是原料。
胡所长早就备足了课这一点金虎深信不疑。自己的身世连三林区最长寿的孙大麻子都不一定比胡所长知道得多。金虎想不明白,胡所长是从哪里知道自己家族历史的呢?金家又不是大户人家,费劲巴力打听这些又有什么意义?这是一个谜,一个无法破解的谜,他问过六子,六子说胡所长想知道的事没人捂得住。听了六子的话,金虎感到很不舒服,就好像在胡所长面前没穿裤子一样。六子说在派出所,三林区每个人都是根透明的水萝卜。
一次在集市上金虎偶遇胡所长,胡所长着便装,看似闲逛,实际在察看有没有野生动物出售。胡所长站在一棵杨树下朝他招手,金虎不得不过去,尽管他心里很不想过去,但胡所长面子还是要给的,再说招手又不是传唤,不去于情于理都说不通。金虎走过来,并不先说话,弯下腰扑了扑裤腿上的土,集市没有硬覆盖,走一趟裤腿上就会沾满尘土。胡所长一双黄眼珠转了几圈儿后说:“我知道,你们金家祖孙三代都有绰号,你祖父叫狼见愁,令尊叫金快手,你叫一枪飙,这在整个北障可谓蝎子毒一份。”金虎愣了一下,祖父和父亲的绰号在三林区除了猎手很少有人知道,胡所长初来乍到,他是从哪里打听到的呢?便问:“怎么,胡所长查了我祖宗八代?”胡所长并不藏着掖着,很自负地道:“八代之前还略知一些,你祖上是康熙年间从开原堡来北障驿站的,实打实的坐地户。如果我没猜错的话,你祖上应该是大周够品级的武官,吴三桂兵败后被朝廷发配来北障驿路。按照当时朝廷规定,只有五品以上大周官员才能流放到这里,这批官员虽说是给驿站人和披甲人为奴,实际上并非如此,因为北障人口稀少,人情醇厚,这些流人和驿卒一样都受到了善待。”金虎觉得后颈有些湿冷,金氏家谱中附有一份《草创纪略》,出自开山先祖金一畋之手,其中确有这段历史的记载,但文字不多,只能看出来龙去脉,关于官阶品级之事也是一笔带过,只是标明了金一畋乃云南某城守备,并未经历大的战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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